November
2011
偷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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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凡在農場連隊里長大的小孩,大多都有過偷瓜的經歷。那個時候生活經濟條件差,空閑時間也沒有生活樂趣,各家各戶的孩子也多,孩子們一湊到一起,便想找一些樂子作為消遣。但最好的樂子莫過于找吃的東西,這樣即可以填飽肚子解嘴饞,還可以找到樂子尋刺激,何樂而不為呢?
當然,既然是偷,那就不可能是光明正大的行為,所以,此類事情通常都是瞞著父母和大人及老師的;否則,事情敗露,其后果將不堪設想。父母知道后,輕則會教育一通,重則會被罰餓其體膚,或者是吃柳條羹,使其皮肉受苦;如果老師知道后,不是寫書面檢查,在班務或者是全校會上低著頭念,就是被罰抄課文,或者是被罰晚回家和做不知多少天的值日。為此,行動之前攻守同盟有時還是要定的。有時為了堅定信念,相互之間的發(fā)誓賭咒也是有的。即便如此,事情還是不斷的被暴露,被罰者也是經常有的。
盡管時??吹奖粦土P者的倒霉狀,但偷瓜的行為依然是屢禁不止。小時候,我有個姓黎的同學就是這樣。
他家因為兄弟們多,家里的糧食每月都不夠吃。他也經常是早早的就餓了。由于經常挨餓,所以,對于偷瓜、偷菜這種事,他很是樂此不疲的。因為偷的次數多,所以被抓的次數也多;由于被抓的次數多,所以挨打的次數也就多。
記得有一次,我剛睡過午覺起來去上學,還沒走到他家門口,就聽到他撕心裂肺哭喊聲:“爸爸,我再也不敢了。爸爸,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聽到叫喊聲,我趕緊跑到跟前去看,只見他爸爸手拿一根指頭粗的柳條,正在狠命在抽打他。而他卻全身一絲不掛的,一邊用雙手緊緊抱著他爸的胳膊,一邊雙腿曲著緊夾著他爸的右腿。他的脊背上已經很明顯地布滿了一道一道的柳條印。他爸一邊使勁抽著,一邊嘴里還嘟囔著:“我看你還敢不敢?”“我看你還敢不敢?”……
他爸每打一柳條就嘟囔一句。而他每挨一柳條,就松一只手,在抽打過的地方搓幾下,然后又趕緊迅速的抱著他爸的胳膊,不然的話,他就會從胳膊上掉落下來,那樣他爸的腳就會踢上去,那他就真的沒有活命了。
這是他后來在一個下雨天告訴我們幾個的。但我長大后父親在閑聊中,卻這樣告訴我說,他父親至所以打孩子這么狠是給別人看的,因為他家的出身成份不好,那幾年他爸爸經常挨批斗,打得狠可能就是怕再挨批斗吧?
然而挨打歸挨打,對于西瓜和菜的誘惑還是忍不住的。因為姓姓黎的同學是一個偷瓜的慣犯,并且有個“黎大膽”的綽號。那次挨打的第三天,他就叫我與他一起偷了一次西瓜。
記得那是在一天傍晚天剛黑下來,我正在連隊禮堂門口看電影《渡江偵察記》,正看的出神,忽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,回頭一看是他。他把我拽到一邊說,咱們到瓜地弄幾個瓜去吧?我說那有人看吧?他說,看瓜人在家吃飯呢?這會兒正是時候。我當時一聽,正是機會,于是就和他一起帶著尿素袋子就去了。
瓜地離連隊不遠,只和居住區(qū)相隔一條排堿渠,渠里有不深的積水,為了職工下地方便,渠中相距不遠就有一道攔水壩,壩堤上可以走人。過了渠堤壩是一條四五米寬的機耕道,機耕道邊上是一條灌溉用的農渠,挨著農渠旁邊就是連隊唯一一塊西瓜地了。那是八月中旬的一天,正值西瓜成熟的季節(jié)。我二人很順利地的來到了瓜地,由于我是第一次偷瓜,沒有經驗,再加上天黑,什么也看不到,雖說腳下滿地是西瓜,可我竟然不知怎么下手。于是就問黎同學如何分辨熟瓜。結果卻招來了黎同學一句搶白:還挑個屁,只管揀大的裝袋子就行了。
一會兒功夫,我的袋子就滿了(也就六七個瓜),我正準備叫他走的時候,忽然聽到狗叫聲,緊接著黎同學就喊了聲:“趕緊跑!狗來了!”聽到喊聲,我麻利的背起袋子就朝回跑,忙亂中,我跳進了排堿渠里,渠水沒過腿彎,冰涼。好歹那狗追到渠邊,一邊狂叫著,一邊在機耕道上來回跑著,卻一直沒有下水來。慌亂中,我怎么也爬不上岸,正在著急時,黎同學跑來,拽起我正在抓草的手,將拉了上去。路上,黎同學數落我,你把袋子放下,不是就上來了嗎?對呀!放下袋子,負荷不是輕了嗎?我第一次還是沒有經驗啊。
回到家里,我沒敢把西瓜背回家,而是藏在了家門前的柴禾垛里,然后又跑到連隊中間的自流井跟前洗干凈手臉,這才提心吊膽的回家。回家一看,幸運的是父親開大會去了,不在家,母親隨便問了了下“咋回來這么晚?”便不再問了。
那天,我老早就躺在了床上,但怎么也睡不著,被狗追的余悸使我的心一直狂跳不停。
從那以后,我知道偷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而且需要一定的技巧。
工作之后的一次集體偷瓜行動,使我經歷的最具技巧的一次偷瓜。
那時我剛分配到連隊工作,和幾個年青人被分配在澆水班,由于我們是新職工,不會澆水,領導讓我們一對一的跟著會澆水的老職工。我跟的老職工是一個姓溫的,我叫他老溫,其實他并不算老,才三十多歲。老溫生的虎背熊腰,天生蠻力。已經在澆水班工作十余年了,具有相當的澆水經驗。不過,在澆水班工作的另外一個好處就是秋天是不愁吃的,五六月份剛灌好漿的嫩小麥;七八月份的蔬菜瓜果;九月十月的玉米棒子和土豆紅薯;還有即將成熟的黃豆等,都可以弄來燒著或者煮著吃。老溫可以說就是這方面的專家。
記得那是八月的一天夜班,老溫對我們幾個剛上夜班的同志說,今天晚上看瓜地的是張瞎子,我們今天要治他一下。張瞎子由于眼小而得名,因為愛打個小報告,所以在連隊的人緣很不好,連隊多半人都煩他。聽到有行動,我們幾個年青人都來了精神。紛紛問怎么行動?幾點行動?老溫此時象極富打仗的指揮員似的,慢慢地卷支拇指粗的莫合煙,不慌不忙的放在嘴唇上,劃火,點著,深吸一口,長氣吐出后說道:“天黑以后,老劉和王班長去到瓜地找張瞎子諞著玩,我領著幾個年青人行動。王班長,你們兩人只要能和張瞎子諞半個小時,我們就大功告成了。
我們澆水的玉米地,離瓜地有一公里多的距離,想隔兩塊條田。瓜地在玉米在的上游。
天剛黑下來,王班長和老劉就以查渠為由,順渠而上。十五分鐘后,我們在老溫的帶領下,順渠向南走,到了瓜地邊。我們澆水用的農渠是南北走向。往東是條土路,土路旁邊是條排堿渠,排堿渠夏天是干涸的,長滿了雜草。過了排堿渠就是瓜地我們看到了地南頭有手電光在移動。于是老溫就讓我們停下來,然后對我們說,我進瓜地挑瓜,你們五個挨個排開,一個傳一個,把瓜放在水里,記住,別弄出聲音。說完老溫就進入了瓜地,我站最后,在水渠邊,專門負責將瓜放在水里面。運瓜很緊張,一個接著一個的傳瓜,我們都不吭聲。大約半小時左右吧,老溫說:好了,撤!我們就往回走。到了我們澆水的地邊,瓜已經在渠里把水堵死了,水漲滿了渠,正往外溢。老溫說,快把瓜揀出來,一會就把渠憋壞了。于是我們也顧不了許多,全體下水撈西瓜。快撈完的時候,王班長和老劉回來了,看到渠邊一大片西瓜,高興的說,今天算摟住了。
那天,我們每人分了十六個西瓜,足有兩麻袋。到了第二天,我們就聽說,不讓張瞎子看瓜地了。
第二年開始土地承包了,偷瓜的事情也漸漸地少了,后來的日子也慢慢地好起來了,不過,以后的日子里,當老熟人見面閑諞時,時不時還會提起當年一起偷瓜的事情,換來一陣陣的笑聲。